作者：
王剑,CFA
国信证券经济研究所 金融业首席分析师
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 特聘研究员
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银行业研究中心 特聘研究员
中国人民银行郑州培训学院 客座教授
来源：王剑的角度
企业经营陷入暂时性困难时，尤其是面对不可抗力时，银行通过暂缓还款、减免利息等方式，帮助企业渡过难关，这不难理解。“皮之不存,毛将附焉”的道理并不难懂，让利只是少收点利息，而如果企业经营破产，那么银行将损失本金，所以利弊不难权衡。我们此前的文章分析了我国197家披露有2018年财报的银行，我们称之为样本银行（将全国所有银行称为总体）。我们用样本分布推测总体分布，那么全国4000家银行的ROA分布是（这一假设肯定是不成立的，但我们后面再展开）：也就是说，在假设其他指标不变的情况下，净息差降多少BP，ROA就会降多少BP。“贷款/生息资产”一般是50%左右。也就是说，贷款利率降aBP，净息差就会降约0.5aBP。假设在未来一段时间内，全国几乎所有贷款均实施LPR定价，那么它们的定价未来就会跟着LPR同步变动。这时，如果LPR降20BP，那么贷款利率同步降20BP，净息差、ROA均降10BP。这时，而全国原有81家银行ROA小于0.1%，此刻它们已经亏损了。同理，如果LPR降40BP，那么净息差、ROA均降20BP，那么有142家银行陷入亏损了。再看个极端情形：LPR降100BP，净息差、ROA降50BP，那么772家银行亏损，占比20%左右。这基本上是一次银行危机了……（1）总体分布等于样本分布：这是基本的统计学知识，这一假设成立的前提是随机抽样。但197家样本银行显然不是随机抽样的，而是相对较好的银行，他们才会发布年报。所以，总体的分布图会比样本的图更左偏，也就是ROA较低的银行的比重还要更高。也就是说，让利会这些小银行的亏损面还要比上述测算更大。（2）贷款占总资产一半。这是全行业的数据，但如果看每一家银行，可能有高有低。（3）几乎全部贷款以LPR定价。很多中小银行，如果只是做短期贷款为主，比如当地的个人经营贷，其实是固定利率的，不用盯LPR。因此，LPR下降不会同等程度地作用于所有银行。可见，鉴于很多小银行实在是经营太惨淡了，因此让利的重任可能主要得放到让利空间还较大的、经营较好的大中型银行那边。当然，上述银行的家数分布是按银行数量来的，但如果按总资产来观察的话，分布图的“峰度”更高，就是更多的比例集中于0.7-1.0%这一中心区间，而ROA超过0.7%的银行资产占比是69%（家数占比是60%），它们可以成为让利的主力（见下图。单位：亿元）。但这也意味着需要慎重使用通过降LPR的方法来让利。因为这个方法会引导全部贷款利率同步下降，从而让经营困难的小银行先阵亡一批。或者，这些经营不佳的小银行先不要实施LPR切换，先养身体，然后其他银行先切换LPR，然后引导LPR下行。当然，ROA越高，让利空间越大。ROA到多少算“高”呢？我们一般将1%视为ROA的正常水平，低于此的银行都是有努力空间的。可是，样本中ROA超过1%的银行的资产占比仅13%，家数占比是20%，即使它们乐意让利，那么对整个经济来说也是杯水车薪。因此，还是得让占主体的那部分ROA在0.7-1.0%间的银行实施让利，因为它们占总资产比例最高。但这个水平的ROA实在说不上是很高的，把这个ROA再显著往下降，也是会严重影响整体银行体系的稳定性的。在一个银行主导的金融体系中，银行体系的稳定也是至关重要的。而我国银行业家底并没大家想象的那么厚的……于是，要在让利的同时，净息差不能同步降太多，那么所剩的办法只能是在银行负债成本上做文章了。所以，近期政策当局很多政策从银行负债端入手。比如降低MLF、逆回购利率，从而降低银行对央行、同业负债的利率。但是，占负债比例达到60%以上的存款（六大行、小银行则到70%以上），其利率却变动不大，导致银行负债成本居高不下。得从存款着手了。央行“压降银行不规范存款创新产品，将结构性存款保底收益率纳入宏观审慎评估，维护存款市场竞争秩序，稳定银行负债端成本”（3月15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“金融政策支持疫情防控和复工复产”新闻发布会实录）。也就是开始着手整治部分高利率的存款品种，从而降低银行负债成本。对此我们去年末有报告详述。因此，最后的格局，是大家共度时艰：存款人也让一点利，银行让一点利，银行的贷款利率、负债利率均下降，前者降幅大些，所以净息差和ROA略降（好在银行业整体规模大，ROA略降一点点，也是不少钱了）。此外，财政也掏钱，企业自己也难免扛一部分损失。这才叫共度时艰。
